制冰机

观山

文/制冰机

我生病了。那段时间记忆一直很混沌，但我知道，我身边有一只海妖。

我记不清他长什么样，我也不知道他是谁。但他唱歌真的很好听，而且他有碧色的眼睛，笑起来很温柔，我好喜欢他。

他好像很瘦，但有长长的头发，躺下来会散在床上。他的声音清亮悠扬，看向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亮亮的光。

我跟着他唱歌，可是我的身体好像坏掉了，开不得口，很多事情记不清，很多人也不认得。海妖不会说话，他只会唱歌。他对着我唱歌，头发像海藻一样散乱。

后来我的病越来越严重，全身僵僵的，神志也更不清醒，只能瘫在床上浑浑噩噩虚度终日。海妖也在我身边，他用手指抚摸着我汗湿的额头，那手指冰凉，像石头一样粗砾石的质感。

海妖似乎不需要进食和睡眠。我镇日见他神采奕奕地唱歌，曲调优美而愉悦。每我愈加疼痛，那歌谣便愈发动人，令我病痛消减几分。

我家灰暗一片，那唯一的窗户亦是落满灰尘，终日紧闭。我某日从昏睡中醒来，见那窗外有层峦叠嶂，似雾笼罩一般，如美人着轻纱。待我欲仔细瞧时，海妖却亦歌着走来，双手拂过我面庞，我双眼仿佛被蒙上了，再次失去了光感。

那日我从疼痛中惊醒，周遭一切都愈加黑暗，隐隐有怪味飘着。我开始害怕，可是身体已经因为常年病痛而麻痹，我用尽浑身力气，最后摔下床去。我艰难靠着萎缩的肌肉蠕动，却见了海妖赤裸的双足停在我面前，地上满是血迹。

我颤抖地抬头，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。可是海妖笑着看我，手上拿着一把尖锐的刀，他的脚边有一个人，长发覆面，奄奄一息。

那些血是从那个人的手腕上流出来的。

那人缓缓抬头。他骨瘦如柴面色晦暗，嘴唇干裂，眼窝深陷。

那是我的脸。

我如同照镜子般看着我自己被海妖割了脖子，那鲜红的血溅在我脸上还是温热的。他很快被海妖放干了血，软软倒下，激起一片血污。我听到海妖的歌声愈发悦耳，隐隐有了人言一般，再不是单纯的曲调。

我不知哪来的力气，狠狠往前一挺身，撞倒了海妖。歌声骤然停止，而后我颤栗地爬起来，跌跌撞撞跳出了那扇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窗。

楼不高。我倒在了草地上，闻到了泥土的腥味，还有我头上流下的血腥味。我的脖子很痛，四肢很痛，肚子也很痛。但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，再不是那样的病痛，似乎又活了过来。

然后我看到了那座我日思夜想的山。

可是它在我的眼里仿佛笼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。我感到双目灼烧不已，牙齿剧痛，皮肤开始红肿。

有人路过。我想向他求救，可是我脑中愈发不清，我甚至已经忘了我叫什么，我应该对他说什么。那路人见了我，如同见鬼般惊恐地叫出声，尖叫着逃开了。

我不解地抬起手，想要招呼他，可是我的呜咽变成了尖声的吟唱，我的指尖变成了节节掉落的鳞片，指间皆是相连的薄膜。

而后我听见了海妖的歌声，他在唱词。

“试问谪仙何处啊……”

他的碧色眼睛，在我眼中如同乌木一般熠熠生辉。

那远处的山，我却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THE.END

“我不曾想，第一次为你写文，亦是最后一次。”

——制冰机的碎碎念……